2/11
晚上十點,Nita傳簡訊說外婆發燒到三十八度多,我們送她進榮總急診室。一連串的抽血驗尿照X光後,醫生報告了低納症與輕微肺部感染外,其他交給留院觀察。我們以為只是感冒,於是留了Nita在醫院。

2/12
早上十點我在急診室裡找不到外婆,她在昨天半夜被移到隔離病房,因為忘了帶抗精神藥物所以整晚吵鬧。Nita說整個早上醫生都沒有出現。舅和我跑去找醫生,他說他八點才上班,剛交班,現在他馬上過來看外婆。醫生建議住院,他認為輕微肺炎導致發燒,住院的治療會比較完善,後來我們就一直在等病房。下午三點我又去找醫生,他說他四點要下班了,會把等病房的事告訴下一個值班醫生。舅媽四點多會到,所以我就先回家。
晚上六點等到了病房,那晚外婆還是吵鬧,她側身躺著沒有食欲,她已經三四天沒吃下什麼了。告訴護士她似乎不太舒服,護士看了一眼只冷冷的說要幫她戴上氧氣管。她還是不停叫著。
晚上九點媽和我先回家。十二點多舅和舅媽走前一切都還好,除了又開始發燒外。

2/13
凌晨一點多,老媽開房門說外婆正在急救。進到病房只看到外婆插著陌生的鼻管,那管子不斷留出黑色的液體,管子末端半滿的長型塑膠袋都是黑色的血,鼻上掛著氧氣罩,,她全身癱軟失去意識,醫生護士們在她旁邊急救。
眼淚忍不住就流下。
年輕的住院醫師說必須立即插管,否則撐不到早上。電話那頭外公認為讓她好走,不要插管。年輕一輩的還存著一絲希望。
胃潰瘍引發的胃出血比想像中還傷,原先的肺炎在醫師口中瞬間變嚴重。吐出的血、胃酸和其他不知明成份嗆進肺裡形成二度肺炎造成呼吸衰竭與高燒不退。
插管不舒服,醫師要我們小心外婆恢復意識後會動手拔管。那時她開始發抖,身體溫度不斷升高,抖著,既不捨卻又無能為力。整晚我們放置冰袋、不斷用手測著她的體溫。三舅說,呼吸器上的數字表示她主動呼吸的狀態,未來要讓她一步步恢復自行呼吸。那晚血氧輸出也的確有進步的調降了百分之十。外婆雖然昏迷,緊閉的眼皮下眼球跳動著,大概是到了REM,偶爾還會打呵欠。她的呼吸好平順,參著規律的機械聲,第一次,我覺得她睡得好安穩。
早上七點,體溫計顯示41度。化學性肺炎沒法以抗生素治療。
中午換進單人病房,長輩們開始打電話,那天下午好久不見的人都回來了。
醫生找不出確切病因,他認為沒理由仍在昏迷,於是安排一連串檢查的同時並發出病危通知,他推估外婆的昏迷指數只剩3~5,存活率50%。
那天中午我回家休息,放聲大哭。
晚上十點好累好累,翻來覆去一小時,晚上十一點,舅媽打來,哽咽的說著外婆正在急救,可能救不了了。
心肌梗塞引發心跳中止。電擊後恢復了心跳。
外婆一直掛心著的二舅回來了,據說也就是在三兄弟齊聚時,外婆忽然坐起,睜大雙眼轉了一下旋即躺下,心跳立刻停止。
那晚之後,沒再有REM,一切反射完全停止。高燒不退手腳卻極冰冷。

2/14
下午到醫院時,三舅媽複述醫師的話,一切只會更會壞。好多好多針頭在她身上扎著,抽著驗著,到後來血流不出來了。手腳開始發紫。
三舅決定放棄一切急救。
那晚一次抽筋後,血壓不斷下降、血氧不足。護士說,升壓劑、血氧輸送量都調到最高了,抗生素也打到了最高等級。
長輩們決定立刻送她回家。
二舅輕輕在外婆耳邊說著:媽,大家都回來了,不要等了,如果覺得痛苦你就先走。
十一點離開醫院。據說救護車駛到半路時,外婆吐了好大一口氣後就把一切都放下了。

2/15
凌晨12點05分,死亡證明書上的死亡時間。
急性心肌梗塞。
早上九點,我看了外婆的遺容,好安詳,她不用再痛了。熟悉的手透著不熟悉的冰冷,她髮上的金飾妝點最後的美麗,藍色衣物下是永遠的靜止。
大表弟、三表姊、三舅媽和我,窗外呼嘯過的車聲都像外婆的呼吸。我們談著久違的從前並嘻笑懷念著。
那晚入殮,真的是所有人都到了,祭拜後,大家隨意聊著,既哀戚又歡樂。
外婆用她的生命盼到了一個大團圓,一個她已經好久好久都沒參與過的團圓。
那時,我選擇相信靈魂不滅,她仍在我們身邊笑看久違的孫子們長大成人、久違的二舅、阿姨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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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說不要哭,是不捨但要讓她好走。以前曾想過很多關於生命終點,我想我們都知道身體不好的外婆總有一天要走,只是沒能料想到會是這次住院,沒想到一切會這麼措手不及。因為在昏迷前,她的一切一切是那麼熟悉與平常。也許有些什麼被忽略才讓一切變成這樣,縱使想再做些什麼、說些什麼都已來不及改變事實。忽然有好多想說的,即使和外婆獨處時,看著她安詳面容還是不知這一切的千頭萬緒該從何開始。

此在生命,能努力追求卻沒法強求。即使如此,我還是渴望真實與永恆。有些事就讓它在心裡存在。

所有的脆弱與不捨,沒有什麼真的過不去,在心上,總有些點點滴滴時時浮現,我已經很少哭了,想到時是溫暖,很溫暖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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