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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在過了某些階段後，對嶄新稱謂的接受度也會漸漸升高，最後變成理所當然，那可說是“漸”在發揮作用，或者誠如前人所言：習慣成自然。

這些階段這輩子會有很多個，從某不知名親戚的六歲小孩稱呼年僅十歲的你“阿姨”開始，到發展成熟到的被路上的小小孩們習以為然的叫著。前者的情況當然單純多了，還不就是家族長幼卑尊、敬老尊賢的觀念，大人們愛這麼講究也就無奈的笑過就算了，回頭還可以在朋友間大開被小四歲的孩子叫阿姨的玩笑，帶著戲謔與些許的情緒放大，畢竟你知道“阿姨”這詞是虛的，像冷笑話般聽聞初期是有趣，久了便食之無味。但後者就麻煩多了。

女人喜歡被叫年輕一點，最好是近三十歲了還被誤認成是大學生，那最叫人開心了，總是能哄得人露出掩嘴也藏不住的笑意與驕傲，帶著不感置信的做作語調謙虛的表明自己的真實年齡，以換來對方的驚訝臉孔。第一次接受到這個社會為因應自己的年紀增長而產生稱謂升級的確切時間與情形已忘了，心情倒是還留著一些，是大驚，加上“怎麼我會被說”的錯愕，因為從小大家就都說我是老起來放的，國中被說像高中生，高中時就變大學生，大學時，一個學姊認真告訴我：我以為你是研究所的。因此面對稱謂升級這件事，我會處在類似自省的震驚情緒中，當然後來這心情也不會持續太久啦，很快就會被當成笑話講掉了。

在那個青黃不濟的少女轉捩點上，“姊姊”還是“阿姨”就像“nature”與“nurture”般惹爭議。稱姊姊的，會被歸類到好小孩，稱阿姨的，毫無疑問的就是死小孩，但事實的真相只有一個，世代交接時，總是格外混亂，局勢尚難以明朗化。

會突然對年齡這個話題有感而發起因於昨天下午。

最近我收了一系列年輕男性〈講的好像失收服神奇寶貝一樣〉，所謂的年輕，就是生理年齡比我小的。但坦白說和這些幼齒男聊天並不會讓我想擺出姊姊的姿態，因為那種姿態會讓我聯想到年紀一把還用娃娃音裝可愛，試圖融入少女話題的歐巴桑。因此對這群小我一到五歲左右的病人，我把他們當成年齡相仿的同學交談。

昨天下午有三個幼齒男回診，其中有個痞痞的，終年嘻笑過日，難得幾分鐘的正經時刻。他老爸很無奈，甚至父子兩就當我的面爭了起來，和他們共處一室的我有夠尷尬，只能選在交戰稍歇時，加入幾句對痞男的指責，痞男當然不當一回事，還覺得我很好笑〈笑點在哪阿= =〉。我想就是這一刻決定了我在他爸心中的形象：穩定、踏實、成熟。

臨走前，痞男壓著剛抽完血的傷口，步履輕浮的左搖右晃，我又跟他們交代了幾句才道別。他老爸舉起手跟我回再見，看痞男在一旁毫無反應，馬上用手指示痞男說：「快點，跟阿姨說再見！」

阿娘偎！！阿姨！！這啥東東阿？我為什麼要被才小我五歲的人叫阿姨？

當下我的OS控制不住了，立即回他老爸：「其實我沒有大他很多歲！我年紀並不大阿阿阿！」我就這麼在後診區力往狂瀾猛澄清。

痞爸尷尬了，馬上說：「喔，拍謝，阿不然改叫姊姊。」這句試圖改變局勢的話為時晚矣，我還是覺得打擊超大！這已經不是孟克可以形容的了‧‧‧

後來Angie的話給了我一點啟示。當然身為好朋友，她完全沒有要安慰我的意思，她說：「我覺得你最年輕的時候是去年剛來的時候。」其實這話很多餘，因為就生理年齡來說，那時的我本來就是比較年輕。但我很清楚知道那是社會歷練的問題。就像工讀生小間諜知道其實我不過才大她一歲時，瞬間給我一個晴天霹靂的表情一樣。

發自內心的沉穩，很難用保養品來掩蓋，雖說我本來就很少保養品什麼的。

回過頭想這一年半多日子，是什麼樣的經驗洗禮，讓我在僅差四歲的痞男面前瞬間化身阿姨？重點是，我深刻覺得痞男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十八歲，相信我，他長的就是被說二十五歲也是有人會相信的臉。我想那就是差在行為與想法吧。我個人的改變是不用說的，痞男卻活脫像個國中生，剛開始來看診還被懷疑可能是智能障礙勒。而被國中生叫阿姨也是我的最上限了。所以就原諒他爸爸啦。〈真好說話〉

阿姨我行之有年了，也漸漸習慣江山代有年輕人出的真義，習慣這稱謂融入生活裡面，成為恆常規律的一部分，就像亂世後，總會出現個一統天下的人帶來歌舞升平。偶爾招致敵軍覬覦，然那時小城邦已發展完善，無堅不摧了。